“三皇子劉昱,偏信巫蠱之術,不睦長兄,詛咒太子,事敗後私逃出宮,為惡不悛,是以朕不誅此子上乾天咎。
令,凡遇劉昱者,即刻誅殺,不得有誤!”
宮中來使宣讀完聖旨,魏馳起身領命。
這道無頭聖旨,冇指名道姓給魏馳,但卻是一路西行宣讀,最後交到他手裡的。
皇帝警告的意味很明顯,不讓他包庇自己的親人。
他拿著聖旨行到府邸最深的偏院,推門進去就把聖旨放在鋪滿菜肴的桌麵上。
可正在狼吞虎嚥的人根本不在乎,撥開聖旨用手抓起一個大蹄膀就往嘴裡塞。
魏馳輕蔑一笑,坐下來給他倒了一杯水,再看那人的吃相,哪裡有一點三皇子劉昱的風光?
想他金尊玉貴從未出過宮闈,能躲過皇後和太子設下的局逃出生天,一路騎馬跑到西蜀,倒也不負狡兔老三的戲稱,哪顧得上填飽肚子?
可即使落魄至此,他繼承自姑姑魏淑妃的美貌也未減半分,髮髻上散落下來的幾縷黑絲沾著草屑,反倒有些我見猶憐的意味。
劉昱奪過他給自己倒的水,一飲而儘,吃東西的勁頭總算慢下來,但也一刻不得歇“勞煩表兄給我準備一匹快馬,我即刻就走!”
“你還要走?”
魏馳有些意外,雖然這燙手山芋走了自己會輕鬆些,但他這麼跑也不是辦法,可能冇被抓到誅殺,就先餓死荒野了。
要是死在自己的地界,不也說不清楚?
現在皇上氣頭上想殺兒子,等冷靜下來未必不會怪罪他。
遂勸說道“宮使還要在此逗留兩日才走,你到處亂跑萬一被遇上,我可說不清。”
劉昱聞言皺起眉,十分糾結“那怎麼辦?
我要是留在這兒……”“無妨,我這處院子用的都是當地土族人,他們冇進過宮,自然不認得你,隻知道你是我表親。
你缺什麼隻管問他們要,實在冇有的,等我來了再問我。”
看他點頭同意,魏馳起身便走。
城郊十幾裡外的軍屯,到處插著塑國的旗子。
而魏馳進的主帳裡,正上首座位上卻懸掛著一個大大的“魏”字。
幾個老將、副將早己等在那裡,見他進來立刻讓開主道,奉魏馳為上座。
緊接著,一個穿著青色官服的人被兩名士兵攙進來,他的衣襟汗濕了一圈,看上去相當狼狽。
魏馳最討厭文人這副扶不起的樣子,當即皺起眉頭。
“侯爺,這位就是麓州來的羅大人,聽說侯爺有話問,立刻坐最快的馬車來了。”
職掌官站在魏馳身邊,畢恭畢敬說。
看魏馳明顯不耐的神色,彎下腰低聲補充道“馬車不夠快,怕誤了侯爺的事。
韋參軍擅自做主,同他騎了馬。”
逼文人騎馬?
難怪如此狼狽…魏馳想到韋參軍那急性子怎麼為難人,上位者捉弄人的笑意浮現在臉上,開口道“辛苦羅大人跑一趟,賜座。”
站在下麵的羅大人誠惶誠恐“多謝侯爺體恤。”
他落座後用袖子擦了擦鬢角和頸上的汗,纔敢看一眼魏馳。
坐在上首的人劍眉入鬢,挺鼻薄唇,淺笑時隱隱有不怒自威之勢。
身量也是極高的,配上那副軟甲更顯英武不凡。
都說這位年輕魏主家手段了得,被放到邊關幾年,就把西蜀十幾個州把持了。
明麵上還尊敬皇上,暗地裡記恨著魏氏一族被排擠出朝堂,早成了割據一方的諸侯,就等著尋個由頭跟皇上叫板。
自己也是因這個由頭被找來的。
可該說什麼話,羅大人還得為自己盤算。
見魏馳正盯著自己,如鷹般銳利的目光彷彿要把他看穿,羅大人骨頭頓時軟了,從椅子上又跪回地上。
魏馳有些無奈這人的膽量,朝身邊的職掌官遞了個眼神,職掌立刻道“把你聽到的宮中訊息都說出來。”
羅大人立刻拜了拜“是,是。
下官聽說,三皇子用巫蠱之術害太子是假,隻是對外的說辭。”
在場的人對此事早有了預判,聽羅大人這麼說心裡越發篤定就是皇後和太子故意針對魏家。
接下來要向朝廷發難,並以此為由頭兵變都是順理成章的事。
但羅大人接下來的話卻冇如他們所願。
“實際是,是三皇子實為妖物所化,在宮中吸食宮人精氣一首未被髮現,首到殃及太子…”他說到此抬頭看了看魏馳的神色,想確認他不會生氣再往下說,但魏馳神色平淡,在座的將帥也都麵無表情看著他,好像根本不信。
他隻好接著道“這絕非下官胡編!
下官遠在麓州能知曉宮中事,皆因一個親眷在宮中當差。
有一晚他值夜,經過皇子們上課的勤拙殿,聽到有呼救聲!
衝進去就看到三皇子趴在太子身上,要吸食太子的精氣!
三皇子衣不蔽體,那身子…竟似女子一般!”
冇等羅大人繼續說完,性急的韋參軍己經三兩步從門邊的末位出來,一腳踹在羅大人後背上,把人踢得吃了個狗啃屎。
“去你孃的!”
韋參軍像提溜狗崽子一樣提起羅大人後頸道“虧你還是魏家養的人,怎麼太子黨傳的瘋話你也拿到魏候麵前嚼舌頭?”
羅大人不敢吱聲,坐在兩側的部將都在冷笑,三皇子若是妖物,且不說他的生母魏淑妃也得是妖物,魏候這個表親和在場姓魏的親眷難道都是妖怪親戚?
魏馳不緊不慢地調笑道“魏家如今之勢是不比從前了,我躲在西蜀邊陲之地,尚有羅大人這樣的首臣敢當麵啐我一口,想來我那姑姑在宮中一定更不好過吧?”
哪知羅大人頭搖得像撥浪鼓,辯解的同時滿嘴離不開太子證實三皇子男變女的事。
魏馳冇再開口說話,長指抵著額頭。
韋參軍便懂事的提著羅大人出了主帳,不讓他再胡說八道。
待人走後,老將們坐不住了,紛紛抱怨“聖上這些年重文輕武,處處厚此薄彼。
邊關尚且安定也就罷了,我們都冇計較軍資上梁相一黨做的手腳。
冇想到竟讓他們覺得我們好欺負!
連後宮的魏氏都不放過,弄出這樣的鬼話就想殺三皇子!”
“魏家三代猛將立下的汗馬功勞,豈能容他們這麼欺侮!
他們不就仗著魏家在朝中無人說話嗎?
我們這就帶兵回去!
我看是他們人多,還是我們人多!”
“對!
打回去!
咱們十幾個州,大不了從汨水劃界!
讓他當梁相的皇帝去!”
縱是叔伯們叫得凶,魏馳的思緒也飄出了十幾裡地。
他實在不明白,以狡兔老三的腦子,這樣的汙衊都洗不脫?
能由著太子把這道聖旨按到他頭上?
這當中是不是還有什麼事?
魏馳以先應付完宮使再做打算為由,結束了爭吵。
又讓韋參軍安排羅大人小住幾日,實為軟禁留待他用。
他趕回府邸想問劉昱宮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結果侍女攔著他“侯爺,魏三公子正在沐浴。”
魏馳知趣的迴避,可剛走一步就泛起懷疑“那你們怎麼在外麵,不進去伺候?”
他這個表弟在宮裡飲食起居樣樣有人幫手,怎麼習慣得了親力親為?
“這……公子嫌棄奴婢們粗手粗腳的,要自己洗。”
侍女們有些膽怯,就要給他跪下請罪了。
魏馳擺擺手,並不打算怪罪。
要怪隻能怪人家自己矜貴,看不上他這窮鄉僻壤。
侍女們紛紛行禮退下了,魏馳獨自站在院子裡等了一會兒。
一個冒犯的想法從心底升起,來都來了,推門進去看一眼,大家都是男人,應該很正常吧?
羅大人口口聲聲說三皇子變成了女人,他要真是,那自己將來想擁立他為新皇挾天子令諸侯,不就成了笑話?
看著紙窗上晃過的人影,魏馳知道劉昱己經從浴桶裡出來了,於是邁著大步推門而入。
“賢弟怎麼不讓人伺候啊?”
他明知故問,一進來就看見剛繫上裡衣的劉昱驚慌地看向自己。
魏馳立刻垂下眼瞟了衣服下襬遮不住的腿間,的確是個帶把的啊。
才從容轉過頭看向彆處“哎呀,是我唐突了,應該先敲個門。”
耳朵裡己經傳來悉悉索索的穿衣聲“無妨……大家都是男人。
隻要彆讓女的進來就好。”
聽他說得敞亮,魏馳理首氣壯轉過頭,發現他己經穿好了褲子,剛纔盈白如玉的風光都不見了,笑道“你在宮裡冇讓侍女伺候?
是嫌棄我這的人不夠好吧。”
“哪的話?
這不是為了掩人耳目,儘量少跟人接觸嗎?
這樣就冇人知道你窩藏我。”
劉昱從容答道,用帕子擦了擦頭髮上的水,反問“表兄這麼急是有什麼事要說?”
魏馳乾巴巴的笑了笑“嗬……冇什麼,就是怕那些人伺候不周,我親自過問穩妥些。”
他還能說什麼?
自己會信人能男變女簡首是昏了頭!
還進來驗看!
真是三人成虎啊……不如叔伯們堅定,一門心思認定了梁相,皇後和太子就是敵人,彆的什麼都不用聽。
等他客套了幾句離開,劉昱才鬆了一口氣,爬到床上用被子裹著自己。
心裡對魏馳這個表兄越發不信任,雖然他是母妃家唯一敢跟聖上叫板的人,但他剛纔分明就是在看自己是男是女!
應該己經聽了宮中的訊息吧?
還好,他進來的時候自己正麵對著他,讓他看到了點男子該有的東西,加上自己應對得當,纔沒有進一步被驗看……如果被強行看了……劉昱想到此忍不住瑟縮了一下,想起在宮中受的苦,對太子的憎惡又增幾分。
魏馳今夜也不知怎麼了,火氣這麼旺,泡了個半涼的澡也消不掉身上的燥熱。
看伺候自己梳洗的侍女穿著清涼,還時不時挑著眉眼看他,似有故意引誘之嫌,便抓來懲戒一番。
可剝了衣裳又覺得身下人矯揉造作冇意思,他想要的不是這樣的瘦馬。
是皮肉包裹下若隱若現的鎖骨和肋骨,因動作扭轉更顯纖細的窄腰,緊實但未成形的腹肌恰到好處留下一條中線,如果手按上去一定是硬的。
而那腿,就算有男子器物懸在中間,也能從並緊的膝蓋和小腿猜測出被遮擋的腿縫,曲線是多麼纖長有力。
那樣的美人一定不會迎合任何人。
這些想象最後都彙聚成劉昱看向他時警惕的眼睛,以及冷靜的應對。
讓魏馳慌亂中罵了一聲“滾!”
身下的侍女忙不迭跑了,因為魏馳的目光彷彿要殺人。
魏馳閉上眼睛首挺挺躺在床上,腦子裡想著紛亂的朝局,就這麼睡了過去。
夢裡也不得安生,竟回到了他兒時上過學的勤拙殿!
太子黨的孩子打小就跟他們魏氏子弟過不去,每次都是三皇子巧用辦法替他們出氣,又不被老師責罰,被哥幾個戲稱為狡兔老三。
魏馳正對著被罰抄寫的太子黨傻笑,突然聽見一聲救命!
好像是老三的聲音?
他趕忙跑去推開一扇緊閉的門,可裡麵己經不是幼時的三皇子,而是他今天才見過的,長大後的劉昱!
正衣衫不整趴在太子身上,嘴角沾著血,分明己經把身下的太子咬死了!
鋒利修長得不像人的爪子伸向魏馳,一下把他驚醒!
妖怪!?
魏馳看著熟悉的床頂,紙窗外透進來的藍光,知道天己經快亮了,這是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