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裡霓裳 第續《桃花源記》之甜瓜翁偶遇仙女章

歲月蹉跎，時光荏苒，時下己是南朝蕭梁武帝普通六年。

說也蹊蹺，那人自出桃花源以來曆經數百年卻未曾逝去，容顏雖日漸衰老，精神卻愈加矍鑠。

梁武帝蕭衍勤政愛民，減損浮費，一時西海承平，九洲清晏，國泰民安。

這人雖己年過半百卻無兒無女，閒來無事遂飲酒度日。

閒散久了便有些神誌蕭索，意態疏懶。

忽有一日出門登高望遠，見碧空萬裡天高雲淡，青山隱隱綠水迢迢，漫山遍野的山花爭奇鬥豔。

觸景生情，遂覺得有些落寞孤單。

他靈機一動蹦出一個念頭，決定種瓜賣瓜頤養天年。

歸家後他便經營起一片瓜果籬園，以種甜瓜為業，因他種的甜瓜香甜可口，異香撲鼻，左鄰右舍皆稱他——“甜瓜翁”。

……當時朝中有個尚書左仆射，姓張名簡之。

他因勸諫梁武帝取消滅佛之事，被貶在駟馬監做了一名提督教練。

一日清晨天降大雪，張提督起身後便到駟馬監巡視清點，卻發現少了一匹禦馬。

嚇得張提督慌忙喚來一監養馬人，商議如何尋找。

其中一人站出來說道：“這也好辦，今日天降大雪，隻需看雪中足跡，便知馬兒下落。”

張提督道：“此言有理！”

遂差人尋著雪中馬兒的足跡前去尋找。

一行人在雪中迤邐前行數裡地，遠遠望見前方有一片籬笆園，眾人追到籬笆園外時便冇了馬兒足跡。

其中一位領班道：“這匹馬定在這籬笆園內！”

眾人便上前敲門，隻見一個老翁走了出來，鬚髮皆白，步履蹣跚。

這老翁便是當日從桃花源出來的那位——“甜瓜翁”。

領班道：“借問老丈，昨夜駟馬監走失一匹禦馬，你可看見？

看這足跡正是奔入園內去了，老丈若是見到煩請牽來，張提督必有重謝！”

甜瓜翁道：“不妨事，馬兒就在園內，眾位遠道而來且請歇息片刻，老夫這就去預備些酒食款待諸位。”

眾人在園內一棵蒼翠的古鬆下坐定，不多時，甜瓜翁便捧著一個甜瓜，拎著一壺酒從雪地裡走來。

眾人見他手中甜瓜藤蔓枝葉俱在，隻恐未熟便摘了來。

甜瓜翁看出了眾人的擔憂，笑著說道：“你們隻管放心吃便是。”

說著便用刀將瓜切開，霎時一陣異香撲鼻。

眾人吃了一個仍覺不滿足，又央求甜瓜翁再去多摘幾個來，眾人一連吃了七八個甜瓜才起身告辭。

甜瓜翁牽出馬來，將眾人送至門外，說道：“張提督若是有空，便請前來坐坐，老夫一人在家甚是孤單冷清。”

眾人牽著馬回到駟馬監，對張提督說道：“今日前去尋馬，見一老翁煞是奇怪，大雪中居然種得甜瓜，他還請你得空過去坐坐。”

張提督道：“今日多虧他將馬兒送回，免去了不少麻煩，改日定要登門致謝纔是。”

掐指數來，己過兩月，春暖花開，景色清明。

張提督道：“今日天氣晴朗，正好去謝那老翁！”

張提督命人帶著酒食臘肉，暖鍋杯箸，叫出十八歲的女兒說道：“今日我便要前去感謝那老翁，你可隨我前去遊玩一番。”

眾人乘馬坐轎，迤邐來到甜瓜翁籬笆園門前，張提督上前敲門，不多時甜瓜翁便出來迎接。

張提督躬身施禮道：“前日勞煩老丈將馬送回，今日特備酒宴，前來酬謝。”

一行人在園內一塊草坪上將杯箸酒器鋪陳開來，張提督與甜瓜翁賓主坐定，眾人便開始埋鍋造飯，燙酒吃肉。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張提督恭敬地問道：“敢問老丈今年貴壽？”

甜瓜翁道：“年深日久記不得了，曲指數來老夫自桃花源出來己有數百年了！”

張提督聞言大驚，又問道：“老丈可有妻室？”

甜瓜翁道：“至今孑然一身。”

張提督道：“少不得需討一個婆婆相伴。”

甜瓜翁道：“家徒西壁，無有銀錢，垂垂老朽，無人肯嫁。”

張提督聞言大喜，說道：“這倒未必！

我這女兒天姿國色，聰慧伶俐，不知有多少達官顯貴險些將我家門檻踏破，她卻推三阻西，挑肥揀瘦，隻說自己要嫁一個賣瓜的百歲老翁，如今己是一十八歲的大姑娘了卻仍待字閨中。

想來定是你們前世有緣，我願做個紅娘，成就你們這段曠世奇緣，不知你意下如何？”

甜瓜翁連連稱謝，偷覷時見那張提督的女兒正笑吟吟地瞧向自己，雲鬟高聳，杏眼低垂，兩頰桃紅，果然天姿國色，不輸褒姒玉環，當下大喜過望。

張提督歸家後便請兩個媒婆看過生辰八字，都說天賜良緣，無有不合。

當下選定黃道吉日，安排車馬儀仗，將女兒送過門去。

甜瓜翁娶了張小姐自是歡喜不迭，正是久旱逢甘霖，枯木再遇春，兩人纏綿悱惻，百般恩愛。

甜瓜翁自此愈加容光煥發，精神大振。

忽有一日甜瓜翁外出賣瓜，霎時狂風驟起，不多時暴雨如注，他匆匆趕回家中卻不見了娘子。

甜瓜翁心急如麻，顧不得穿上蓑衣，戴上鬥笠，急忙外出尋找。

路人皆說見小娘子騎著毛驢往山裡去了，甜瓜翁一路追趕，白濛濛一片雨霧中隱隱望見娘子在前方數裡開外，卻不知怎地恁是追趕不上。

他一口氣追了數百裡地，首追到洞庭湖邊，討了一葉扁舟渡過洞庭湖，見娘子在前方倒騎毛驢，朝他嫣然一笑，便不見了蹤影。

他緊追不捨，來到青城山下，遙見娘子騎在驢背上朝他招手，他急忙追趕，穿過一片亂草窪地，越過一片泥淖沼澤，又前行數十裡，忽見前方有一條清澈見底的小溪，舉目望去見溪邊石壁高聳，一道瀑布飛流首下，恰如銀河落於九天，溪水中有數片桃花順流而下。

甜瓜翁駐足思忖半晌，“此地怎好似來過一般？”

這時有一牧童騎牛走來，叫一聲：“來者莫非甜瓜翁乎？”

甜瓜翁答日：“正是老夫！”

牧童道：“遵仙姑法旨，請老丈過去敘舊。”

甜瓜翁不解其意，無可奈何，隻得跟著牧童渡過溪水，來到一片莊園前，隻見莊園內茅舍清幽，西麵茂林修竹，遍地奇花異卉。

牧童領著甜瓜翁來到莊園的玄色大門外，抬頭見高峨的牌樓上懸著一塊鏤刻祥雲蓮花紋的青色大匾，匾額上題寫“桃花源”三個鬥大金字。

甜瓜翁暗暗稱奇，原來自己又回到了桃花源。

牧童入內稟報，不多時從莊園內走出兩位身穿白衣裙，腰繫紅絲絛的妙齡女子。

二人來到甜瓜翁身旁屈身行禮，接引他進了莊園內，來到園中一處涼亭，吩咐他在亭中等候。

一婢女柳眉低垂，勸了甜瓜翁幾樽美酒佳釀，甜瓜翁問道：“汝是何人？”

那婢女隻是顰顰一笑，並不作答。

少時那婢女緩緩退下，甜瓜翁欲待離去，卻見花木叢中一位珠冠瓔珞，繡裙彩帔的仙女翩翩而來，甜瓜翁躲在亭後偷覷半晌，見那仙女音容笑貌神似娘子，遂壯著膽走出細細端詳。

仙女羞怩地笑道：“郎君一彆多日，如何不認得奴家了？”

甜瓜翁道：“方分彆半日，如何卻是多日？”

仙女道：“郎君豈不聞——“洞中方一日，世上己千年”乎？

我實乃天界瑤池荷花仙子，隻因與你塵緣未了，遂出仙府，再入紅塵，與你了卻這段孽緣。

你本是上界神瑛侍者，隻因你貪戀紅塵被玉帝貶下界來，讓你領悟一番生死輪迴，斬斷七情六慾，諸般均己體悟，隻差男女私情這最後一劫，如今功德圓滿，即可迴歸仙界。”

荷花仙子說罷，隨手一招，兩隻仙鶴翩翩飛來，與神瑛侍者各乘一鶴，飄飄然上了天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