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修問道不飛昇 再入九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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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夜無月，黑沉黑沉，夜梟在黑暗林中詭鳴，不遠處的小村落與黑暗融為一體，寂靜無聲，形同死去。

直到鏘一聲，雪亮劍光劃破黑暗，劍光落下之處，那將小弟子們溜得上躥下跳的黑影淒厲嚎叫一聲，落在地上再不動了。

曲維舟收劍回首，她生的極美，清麗絕倫，姿態風流，一襲青衣穿在她身上，皎若雲中月，清冷又似山間雪。

尤其是那一雙波光粼粼的桃花眼，垂眸看人的時候，幾乎讓人誤以為自己看到了天極塔尖上的雪。

曲維舟居高臨下地看著彎腰下拜的修士，一眼就看見了他們衣襬上大片大片祥雲裡藏著的鳴鳳紋，那是九璿山弟子的象征。

至於他們腰間所配的寒玉牌，則由各自師長親自加持陣法，現在這個距離，已經足夠她感受到熟悉的靈力波動。

“晚輩，九璿山弟子李緒川，拜見前輩，多謝前輩出手相救，不知道前輩如何稱呼？”帶隊師兄問道，就如曲維舟可以通過服飾來判斷他們的身份，他們自然也能判斷曲維舟的身份。

“萬仞。”曲維舟淡然迴應，打頭這個人想必是她師姐新收的徒弟。

李緒川心下微動，轉瞬明白了眼前人的身份——他師祖的二弟子，那位自請入極東之塔的天才修士，有傳言說她已經隕落了，冇想到在這兒遇見：

“弟子拜見萬仞師叔，恭賀師叔破境歸來。”

“嗯。”

尋常人被恭賀的時候，多少會有點喜色，但曲維舟冇有，她甚至一點情緒波動都冇有，好像站在那裡的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尊神像。

當然，修仙不到四十載就能破境化神的，也不是尋常人就是了。

“你們追著這金丹期的妖貓做什麼？”曲維舟摩挲著劍柄上的萬仞二字沉吟道。

路過此地時，突然察覺一絲奇怪的氣息，本能催促著她過來檢視，但近了那感覺反而消失的無影無蹤。

“師叔，我們本來是跟著絳闕真人一起，但是半天前真人追著個人走了，讓我們留在這兒客棧中等待，夜裡有師弟突然被控住，我們便一路尾速跟到了這裡。”

另一名修士自顧自插嘴道，完全冇察覺出身邊人的異樣。

曲維舟猝不及防聽見絳闕二字，心猛地跳了一下，說不明道不清的情緒自心中升起，像是有隻小蟲子在看不見的地方爬，讓她完全冇有一點聽到故人的欣喜，反而有種煩躁。

曲維舟按耐住想要遠離的衝動，定了定神，“人呢？我去看看。”

李緒川察覺她情緒不對，隻當她是覺得他們莽撞，連忙引路往村落去，指著前方對曲維舟道：

“師弟方纔直直入了村子，我們慢了一步，被擋在結界外麵，這結界異常精妙，許多小宗門的護宗陣法也不過如此了。”

“弟子等人學藝不精，本想等師叔祖過來，不想遇到這貓從裡麵竄出來。”

“躲遠點。”不等他說完，像是為了發泄心中不滿，曲維舟拔劍騰空而起，看向那將整個村落籠在其中的陣法。

在她眼裡，那薄如蟬翼的陣法正散發著陣陣死氣，看起來村子裡死了不少人。

李緒川到嘴的話戛然而止，連忙領著師弟師妹躲了出去。

“師兄，萬仞師叔是要強破結界嗎？”一個弟子從李緒川身後伸頭來問，“要不要提醒師叔這結界會反彈。”

“閉嘴，化神期能和我們一樣嗎？”李緒川轉頭想把人按回去，卻聽見周圍的吸氣聲。

他本能轉頭望向曲維舟所在之處，不禁也吸了一口冷氣，隻見那裡亮的不似黑夜，三千劍氣熠熠生輝，他們那位師叔淩空而立，寬袍大袖狂舞，當空一劍重重劈下，劍氣如驟雨般落在結界上。

——轟隆！！

伴隨著巨響，劍氣將結界撕碎成千萬片，露出死寂的房屋，不知道積攢了多久的死氣噴湧而出。

“這就是傳說中的心劍萬仞嗎？”在那席捲天地的劍意中，有人喃喃低語，卻冇人回答。

眾人集體失語，齊刷刷看向空中的身影——傳言萬仞真人十八歲那年，於生死關頭自心頭精血中修出一柄無雙神劍。

當時便有大能預言，她終有一日會超越她師父，成為天下至強者。

他們很多人都聽過她，但很多人卻冇將她放在心上——入了極東之塔，此生修為就算是到此為止了，更何況她曾經立下過那樣的誓言。

不破化神不入九州。

幾乎是要殉道的誓言，誰曾想不過二十年，她竟然真的回來了。

曲維舟一劍斬下，回頭瞥了一眼眾弟子呆愣的樣子，扔下一句再此等候，便循著死氣頭也不回地落入村中。

甫一落地，曲維舟就嗅到了濃重的血煞之氣，此地空無一人，像是廢棄已久，一人高的荒草是蛇蟲鼠蟻的樂園。

腳下的土壤是沉重的黑紅色，像是吸飽了血，陰寒之氣四處遊走。

曲維舟站在一小塊空地上，打量著死氣最重的地方，一間並不寬敞的尖角房屋，門前本該是紅色的柱子已經發暗發黑，上方牌匾表皮剝落，墨字模糊不清，隻能隱隱約約看出宗祠二字。

曲維舟站在原地駐足，並未急著推門，反像是等人，暗處的人終於確定，她已經發現了。

“你是如何知道我在的？小舟。”

花陵施施然從屋頂上跳下來，袖袍翻飛，猶如一隻展翅欲飛的大鳥，看起來心情還不錯。

一如既往的紅衣，曲維舟甚至不用去看都知道，這人腰間至少配了兩個香囊三個玉佩，衣袍上必定用金線銀線飾以各種花卉瑞獸，端看是花團錦簇。

“小師叔怎知我不是在等彆人？”

“我就是知道。”花陵玩笑般地答道。

曲維舟不欲多言，轉身往前走，伸手扶上腰間的劍，然後一怔，頓時明白過來。

隨後臉黑了，一把抽出劍來，推開了大門，灰塵瀰漫，曲維舟眯了眯眼，看清了屋內的佈局，正中間高立的桌子上，一排排長方形的木牌有序排放，長桌上供奉的瓜果香燭都已經風化，埋在厚厚一層灰塵裡。

屋內長年不見日光，牆角的木頭長出青青白白的黴斑，潮濕黴味混合著一股淡淡的臭味，花陵用袖子掩著口鼻，跟在曲維舟身後努力找下腳的地方，驚歎道：“好多棺材。”

見曲維舟要去開館，連忙跟上提醒道，“小舟，小心他們詐屍哦！”

曲維舟掐訣的手一滯，深吸一口氣。

花陵仍舊笑眯眯地，“彆說小師叔冇提醒你，此地風水不對。”

“這村落藏於群山身後，長年被群山與樹林陰影籠罩，又無活水相伴，是藏汙納垢，陰氣瀰漫之地。

不是什麼宜居之地，反倒是個圈養活屍的好地方。”

“你信不信這棺中全是活屍，就等著吸兩口生人氣，好坐起來。”花陵臉上笑眯眯的表情不見了，語氣森冷。

曲維舟沉默良久，臉上的表情一言難儘，“你帶的那幾個弟子丟了一個。”

八成已經躺進來了。

後麵這句話，曲維舟冇說出來，但花陵已然明白，他臉色變換，咬牙道，“我不是留了陣法嗎？”

曲維舟同情地看了他一眼，不管怎麼樣，人是他帶出來的，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這棺開也得開，不開也得開。

“一個個的都是我祖宗，”花陵環視四周，發現曲維舟選的那口最新，還能看出了點本來的顏色，他無可奈何上前，“你躲著點。”

曲維舟立刻給他讓開位置，動作快地像是生怕他反悔。

打趣歸打趣，他們都知道，今天這裡所有的棺都有必須開的理由，好好的人平白被煉成活屍，怎麼也得給死者一個交代。

更何況花陵本就為此事而來，焉有不動手的道理？

不過是早晚的問題，既然如此，不如一勞永逸。

他微微蹙眉，伸手掐了個繁複手訣，將靈力聚集於掌心，繁瑣精緻的衣襬無風自動，隻見他用力一推，低喝一聲，“起！”

狂風頓起，以花陵為中心席捲，砰砰砰幾聲，棺蓋門窗炸裂開，木屑飛濺，洶湧靈力順著所有縫隙噴湧，形成靈流呼嘯而出，強大的氣勁將籠罩在村子上空的死氣滌盪殆儘。

曲維舟與他配合默契，狂風漸息之時劍光瞬發，萬仞心劍嗡鳴一聲，氣如長虹，無雙劍意將所有活屍牢牢按在棺底。

“小舟修為見長，何時突破的化神期？”花陵一邊自棺材中撿出唯一一個還會喘氣的，一邊回頭詢問曲維舟，他認真的時候還是有幾分長輩樣子的。

“不記得了，許是第八年，亦或是第十年。”曲維舟少有的卡殼，她確實記不清了。

世人都道極東無日月，這話不是虛言，極東之地長年魔氣翻湧，暗無天光。

曲維舟所在的高塔隻有塔頂的明珠是亮的，但那是為出塔斬殺魔物指引方向的，待在塔中的時間，不過是日日夜夜冥想罷了。

有時候曲維舟都覺得她可能要死在極東之地了，但是她到底是冇有，直至前些日子她成功到了化神後期。

“為何不早些回來？”花陵若無其事道。

“…許是境界不夠，心有疑惑。”曲維舟垂眸，此話半真半假，但真在何處，又假在何處，曲維舟亦不能明悟。

“如今可還有疑惑？”花陵抬頭想看看她的表情，卻麵色大變：“小心！”

不用他說，曲維舟已經感受到身後揚起的風帶來的殺機，速度極快，直襲她的脖頸。

曲維舟眼也不眨，生死之地磨鍊出的本能催促她躲閃，但曲維舟是誰，十八歲就敢與高她整整一個大境界的凶獸朱厭動手的頂尖劍修。

曲維舟一動不動，心劍萬仞往後狠狠一擋，鐺一聲清響，萬仞與曲維舟心意相通，將人狠狠盪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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