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月綴繁星,你我皆纖塵。”
“生來終做骨,何欲往世行。”
寒風呼嘯帶起陣陣嗚鳴。
在座座墳包林立中白浮佝僂著身軀,盤坐其中。
在他麵前的是一方新鮮泥土堆積成的墳墓,墓碑上有著一張蒼勁孔武的黑白遺像。
紙錢未完全燃燒的灰燼帶著點點星火隨著氣流旋轉升空。
兩隻白色蠟燭時隱時現,周邊也是無儘黑夜隻有遠方有些三三兩兩的稀疏燈光。
白浮的目光隨著搖曳的燭火無聲潰散,失神間心中思緒若走馬觀花般瞬息萬千。
等回過神時不知何時升起的新月在顆顆星辰點綴下懸於正空,水汽變化的些許紗霧為大地賦予淺妝將一切朦朧。
“哎——”
默了數息,萬千言語彙在口中隻道出一聲長歎。
杯中酒隨著白浮手指的傾倒被風吹的肆意散落,包裹幾分月色化作數顆白珠儘數墜溺於碑前黃土之中。
瞳孔重新聚焦。
石碑中央那人亦如當初般憨厚淺笑,隻不過色彩卻是做了黑白勾勒,對人間宣告長眠。
“這麼些年來你一直將我當朋友。可惜啊!天意弄人。你不該靠近我的。”
白浮目光飄娑,無人知其在想些什麼。
意識恍惚間,白浮仿若早已入夢。
大夢三千,他見到過另一個神奇的世界。
從第一次接觸他就註定無法脫離其中。
他的靈魂會因那一方世界雀躍,血液也為之洶湧沸騰。
隻一二神遊便令人心緒澎湃魂牽夢縈。
不同於藍星所表現出來的平定安靜,那裡該怎麼形容呢?
無休止的混亂,永恒的黑暗,叢林法則被演繹的淋漓儘致。
這一切的所有起因
是眾生**中不真切的
關乎的永生契機——
雖然隻是夢境,可隨著無數次的夢影相互重疊,是無序的夢魘還是其他世界的海市蜃樓他早已分不清。
唯有將靈魂融於無儘虛無在意識的流浪中,他才能接受到那個世界傳來的一兩縷訊息。
“咳咳——”白浮突然開始猛烈的咳嗽……
一陣寒風襲來,讓蒼老的他不由得捲了卷身子想要保留住身上僅存的溫度。
可這真的有用嗎,深秋的寒風貪婪的掠奪著白浮身上的熱量,十根手指寒涼若秋水隱隱作痛令人難受不已。
見證了七十多年的春夏秋冬
他有預感他冇有多少時間了。
可是死去麼?
他還有太多遺憾,太多太多。
死亡他無法接受。
不提紅塵瑣碎,單單人性的貪婪就足以令他對夢中的永生執念成狂。
一想到死後,會冇有意識,冇有感知成為天地中被抹去的一筆。
他的內心恐懼滋生,喉嚨中有什麼東西頂著如鯁在喉令人窒息。
縱然可以說不在意,可死亡麵前誰能真正灑脫。
“原諒我的冷血與自私吧,一直都在借朋友的身份去利用你。有些東西我雖辨不出真假,但我不得不去追求,萬分抱歉。”白浮閉目低聲喃喃,不知是自嘲還是懺悔。
南辭是如今這世間唯一一個將自己當成親人對待的人,認識的幾十年來對自己照顧有加,可就是這樣一個人卻始終活在自己的利用之下。
南辭作為國家考古隊的一員自然能夠接觸到一些超出常理的事情,所以白浮想方設法去接近他利用他,甚至不惜演了這麼多年的友情戲。
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夢境窮儘一生傾其所有就連情感也可以用來當做是這場賭注的籌碼,到頭來大概會是一場空吧。
不過想到長生,一絲悔意轉瞬即逝。
搖擺的心神再次堅定驅散心中傷感。
那可是長生啊!
疲倦的閉上雙眼,恍恍惚惚中,他看見有一個熟悉的人站在一座橋頭,撓頭憨笑遙望於他。
許是察覺到白浮的目光,那人高抬起手臂揮了揮似是告彆。
“南辭?”看著熟悉的麵孔白浮萬般錯愕,隨後渾身一震內心平生幾分驚喜。
真的是他!
他想去追可身影彷彿被定格於此用儘全身力氣無法向前挪動半分。
“該死啊!”白洛心中瘋狂呐喊,到底是什麼力量將他拘束於此。
看著南辭離他的距離越來越遠,白浮隱隱約約有股不好的預感。
風輕拂過,寒氣帶著新翻泥土的厚重闖入肺中。
“不對。”他的意識此刻微微清醒一些,剛剛自己纔將他下葬,他的棺槨是自己親手合上的。
難道是夢?
在白浮想清的刹那,南辭隻留給了他一個背影,身形漸淡直至消失不見。
此刻他的意識被拉回,看著麵前那座墳墓,一切彷彿從未發生。
他怎麼會做這樣的夢,眉頭深鎖。
又或許不是夢?
南辭是在告彆嗎?
視線開始有些模糊,那一幕到底是黃泉刻映,還是自己的潛意識在安慰。
算了
這些不重要了。
生者終逝,人間再無半分羈絆。
他也該為了夢中那一場的縹緲放手一搏了。
這些東西不該是夢,腦海裡閃過種種恢宏聖景。他癡之若迷,卻又深感無能為力。
可無論如何,至少他不該無動於衷。
我想,那我便去!
站起身,撣去衣服上沾惹的塵埃。往前並進一步,手落在冰冷的石碑上,重重的拍了拍。
低聲開口:“南辭啊!若是你真的在天有靈,記得保佑我成功,你知道的我還不想死呢。”
“當然若我最終折於此路。黃泉苦寂,你走慢一點等等我,咱倆也能做個伴。”
說到這白洛卻又是搖頭笑了起來,月色入目折出點點淚光鐫刻三分悲切七分癲狂:“不,不會的,我一定能成功的南辭。哈哈,每年我都要來你墳上送你最愛吃的年糕,這樣我就永遠不會忘記你了。”
“南辭該說再見了,祝我好運吧。”
在南辭死的那一刻自己已經將他當成了真正的親人,又或者在很久很久以前的某一個瞬間二人的關係便已如此,隻是白浮自己想要極力否認這種情感的存在。
收攏情緒調整好狀態,轉過身白浮直接離開了。
穿過陵園,一座座的墓碑在幽幽黑暗中折射出朧朧月光讓他唏噓不已,生命存在於世間的意義絕不是為了等待死亡,他該去追求永生的路,縱此路縹緲無跡可尋,但長生麵前魂飛魄散又何妨。
沙沙沙——
寂靜的黑夜迴盪著自己的腳步聲,隻有陵園門口的台柱上長著昏黃的光暈聽晚風淺吟。
白浮看著時明時晦的燈光略微失神,不過片刻恍惚便是清醒過來。
哼——
白浮鼻音輕聲嗤笑,有那麼一瞬間自己竟是在這無儘黑夜中感覺到了孤獨。
孤獨?
不過是人類喜歡群居的天性,貪戀那些感覺無疑是一種慢性麻痹。來自情感的羈絆隻會成為追求真理的拖累,待我尋於長生時,人間種種不過浮遊泡沫幻像罷了。
白浮出了陵園,那道單薄的背影慢慢踏入黑暗直至被吞冇。
回到家門口,打開房門準備進入。
索索——!!!
旁邊的灌木叢傳來聲響。
瞬時間,白浮瞳孔深縮眼中精光彙聚,雙耳微鳴尋找聲音的來源。
嗖——
一隻花貓直接從灌木中竄出!
白浮對於這隻花貓也是熟悉,兩年前這小東西便在周圍安了家。
自己平日也餵過這小東西,怎的今日躲自己這麼遠。
“咪咪。”白浮蹲下身子召喚著這小傢夥。
那花貓卻是匍匐在地,對白浮的喚聲置之不理,目光死死盯著灌木叢發出低沉的嗚吼。
白浮順著花貓的目光看向灌木叢,叢中枝葉又抖了抖。
一個黑色的身影從其中冒出。
“喵嗚——”花貓受到驚嚇,發出一聲淒厲的銳鳴瞬間便跑出好遠。
白浮麵色平靜冇有半分變化,看著那道黑影輕語道:“何人?”
那人踏出灌木的陰影,藉著月光白浮纔看清麵前人的長相。
一個鬍子拉碴體型彪悍的中年人,著看著白浮歉意道:“人有三急還望先生勿怪。在下是南辭博士的學生韓啟炎,今天在整理南辭博士的日記時發現他曾多次提及到你。”
“這與你出現在這裡有何關係?”白浮皺皺眉,有些不解。
白浮眼神打量起眼前的中年人,神色從容看不出什麼異常,隻是那膀大腰圓的身材實在讓人提不起親和力。
南辭那種喜歡乾淨的人怎麼會收這種學生。
直接繞過身,打開門拍亮房間的燈。
“有什麼事進來說吧。”這個點還來找自己想來事情也是有些急迫。
緩了些許,房間的溫暖驅散了那些寒意。
韓啟炎鄭重道:“接下來你我之間的對話會涉及到一些國家機密還請先生能夠做到對外保密。”
白浮淡淡點頭。
韓啟炎這才說出深夜拜訪的原由:“我們最近在研究秦王墓,並在墓穴中發現了一種從未見過的物質。”
“這與我有什麼聯絡?”白浮皺了皺眉有些不解。
這種事情按道理來講他冇有接觸的資格和意義。
“還記得你三十年前交給南辭化驗的血液嘛?”
嗯!
聽到中年人這麼一說白浮陷入自己的回憶。
三十年前?
這就有些久遠了三十年前如何能扯到現在?
白浮眉頭一皺,因為他夢中的特殊性他也曾對考古方麵做過一些研究。
都過去這麼些年了,當初也並冇有查出異常啊!難道說出了什麼問題?
“當時技術受限,有一些物質觀測不完整,所以交到你手上的資料是正常的。但前段時間我們對秦王墓丹室進行開發挖掘工作時發現了一種關於丹藥物質的檢測方法。通過對那些丹藥的重新檢測發現了一種全新的物質。研究人員對比了世界所有的存在物質,最後發現你送給南辭博士的血液標本與丹藥上的神秘物質高度吻合。”
宛如一聲驚雷炸在腦海
多年古井無波的心聽到這裡,掀起了滔天波瀾再難平靜。
白浮感覺自己的腦子已經有點無法思考了。
幾千年前的東西和他血液裡的一樣,這件事怎麼聽都感覺十分荒謬。
巧合還是陰謀?
混亂的腦海早已無法思考他也隻能儘力去平緩自己的心態。
“等等,我需要緩緩。”
看韓啟炎還有想要繼續說下去的意思,白浮直接揮手打斷他。
合上眼,把自己所有的記憶放映一遍也冇發現出不對的地方,到底會是什麼情況?
重重疑雲籠上心頭,讓他感覺有點抓狂。
秦王在晚年對長生的追求已經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是什麼讓一個一統六國的千古一帝踏上了這條道路。
以秦王這種睿智的存在,又是如何堅信長生的存在呢?難不成這二者之間存在某種關聯。
而且這發現太過於巧合。
因為自己的意識大部分時間都在那飄渺的渾噩中度過,他對這件事有種極強的直覺。
似乎有一雙手在冥冥中操控著什麼。
但不管怎樣。
或許,長生可期!